前提见序章

裂云剑啊裂云剑……要是他们和七剑走一条道，这会儿就还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大侠英雄，又怎么会是怎么个下场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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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，海面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雾气，码头就逐渐热闹了起来，渡海的船家，出海的渔船，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从零零碎碎到杂乱不清，海风混着人间的烟火味钻进巷子里。

老六是码头出海的渔家之一，今儿个起晚了一些，同行都起锚了他还在岸边摆弄渔网，心越急手越笨，折腾半天都没弄好。

算了，要么今天就这样吧。

老六自暴自弃地放下手中的渔网，朝着码头上望去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放空大脑。忽然，一名青衣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：她一身素色的青色裙装，裙边绣了几朵鹅黄的小花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，甚至用一块白色的面巾蒙住了大半张脸，只漏了双眼睛出来，却透着点清冷的美感，让人无端联想到高山上的雪莲，况且她的身段端庄大方，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。

而且那双眼睛，那双眼睛……老六打小就字都不识几个，更别说叫他吐点墨水去形容什么了，他只知道他不敢盯着那双眼睛看太久，怕……怕什么？哦……对了，怕亵渎，跟说书人讲得似的，仙子可不是凡人看得的。

这岛上有这么美若天仙的姑娘吗？

老六还在想着这姑娘从何而来，忽然就听见有人叫那青衣女子一声小姐，声音清亮，像是嘈杂中的一点百灵鸟叫，叫人过耳不忘。

他循着声望去，声音的主人一身浅紫的衣裳，同样是个漂亮姑娘，却不似青衣女子的清冷，她美得明艳张扬，比青衣女子多了几分烟火味。她身边跟着个家丁打扮的汉子，身高八尺，生得魁梧俊朗。

这家丁未免也太壮了吧……

“小姐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被称作小姐的青衣女子略微退了两步，犹豫着开口：“芸……芸儿，你怎么在这？”

“呀，”名为芸儿的紫衣女子眼尖地看见自家小姐手中握着一支发簪，忽然变了脸，径直往小姐走去，小姐见她过来，慌张地想把发簪藏起来，却被芸儿一把夺走，“小姐，你怎么还留着这东西？”

芸儿的声音拔高了些，带着怒意，惹得来往的行人忍不住多看两眼。

小姐伸手去夺，芸儿忽然收了手，用另一只手拦住小姐。

“芸儿，还给我。”小姐的声音里有些焦急。

芸儿见她这样，越发恼怒，恨铁不成钢，声音也越发高，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。

“小姐你都快成亲了怎么还留着那个山野莽夫给你的东西？你这样让老爷和你以后的相公的面子往哪搁？！”

哟，有好戏看。老六干脆放下渔网，和行人一起围了过去。

小姐的眼角忽然红了，委屈地蓄满泪水：“我可不曾答应过嫁给林公子，若不是爹爹和娘亲擅自做主，他也不会不肯再来见我！”

哦，豪门的情仇恩怨。

芸儿见她落泪，也狠不下心说什么重话，放柔了声音：“你是林家的大小姐，自然要讲究门当户对，我们是不忍心让你和他一起受苦啊。”

小姐却忽然炸了毛，情绪激动起来：“门当户对，门当户对！你们只会和我说什么门当户对！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肯给他三年时间考取状元？！你们分明就是想靠着我嫁给林公子好抱上林家的大腿！”

芸儿急了：“小姐！我是真心为你好！”

“为我好？”小姐的声音颤抖起来，“既然为我好，当时你为何不阻止我爹娘？”

“我，我……我哪有那个本事，小姐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？”

“是啊，我不当怪你……我应当怪这个命！怪老天爷不肯成全我和心上人！既然如此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！”小姐忽然夺过芸儿手里的发簪，在芸儿反应过来前猛地从码头跳入海里。

嚯！投海自尽了！

人群发出一阵惊诧声，老六也在其中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要救人，急匆匆地准备跳海捞人，不过那家丁反应更快，赶在老六前把小姐人捞了起来。

“小姐！”芸儿吓得脸色煞白，跑过去的时候还差点绊倒自己。她赶忙去探自家小姐的呼吸，然后又招呼着家丁把小姐放到自己背上。

小姐看起来是晕了过去，芸儿背着小姐，她叮嘱家丁：“你在这里等我们，我先去找大夫，过会我再告诉你怎么做！”

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，有人还想跟上去看热闹，却被那个家丁拦下了。

“看看看，看什么看！散了散了！谁再看爷爷我就把他扔海里！”

那家丁虽然长相算不上凶神恶煞，但也算不上柔和，再加上他身高八尺，体格魁梧，威慑力之强，还真没人敢追上去看热闹，生怕惹火烧身。

那家丁看了一圈，确定没有人追上去看热闹后，转头望向老六。

老六背后的冷汗都要下来了，他却忽然一笑，看起来还有点憨厚。“刚刚你是想去救我家小姐是吧？虽然没救到，但还是谢谢了。”

“不，不客气。”

家丁虽然对他没有敌意，还谢他，但是体格太有威慑力，老六愣是没敢有什么大动作。这时家丁忽然自来熟地揽了他的肩膀，豪爽地拍拍，好像他们是什么江湖上的好兄弟。

“改天请你喝酒，对了你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吧？”家丁自然地搂着他坐到一边的凳子上，老六反应不过来，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。

“那就好，不耽误你。唉，这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就是麻烦，我悄悄和你唠两句，你可别透露给外人。”

“哦，哦……”

那家丁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：“你刚刚看见小姐手里的发簪没有？那是她心上人送的，两人本来都私定终身了，但是被老爷知道了，明里暗里给两人使绊子，换着法子棒打鸳鸯，那小伙子也是真汉子，直接上门提亲，说给他三年时间，他一定考取状元，然后堂堂正正把小姐娶进门。老爷当场是答应了，但没过多久就出尔反尔，答应林家把小姐嫁给林家公子，说来也奇怪，打那以后就再也不见小姐的心上人了，和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，怕是……”

家丁说到这，不禁咂舌，摇摇头又说到：“自从老爷答应把小姐嫁给林公子，小姐整日郁郁寡欢，和她自小在一起长大的书童芸儿看不下去，带她出来散散心，这刚出来不久老爷就又要她们回去，小姐可不乐意回去，喏，刚才你也看到了。唉，这大小姐闹脾气，受苦还是我们，你说这些大户人家事儿怎么就怎么多？”

老六听他这么说，倒是有些共鸣：“那确实，名门是非多。”

家丁忽然笑了：“嘿，你又没给他们当下人，你怎么就知道是非多了？”

“话不能这么讲，名门的情仇恩怨哪些个老百姓没听说过？再说了，不是你问我的吗？”

家丁哈哈一笑，挠挠头：“那确实是我问的，糊涂了。不过说来也奇怪，我们在你们这岛上呆了好几天了，怎么连一户大户人家都没有？就算这是个镇也太奇怪了吧？”

“谁说没有的？你凑过来一点，”老六左看右看，确定没人留意他们后和家丁凑到一块，压低声音说，“从前是有的，滨海李家听过没？就是江湖上传言的裂云剑，他们几十年前搬过来了，然后就此定居……”

“你不会是骗我吧，我们可没听说过这里有一个李……”

老六急忙捂住家丁的嘴，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谈论什么。

“嘘！你小声一点，这事张扬不得。”

家丁听他这么一说，好奇起来：“这话怎么说？”

“怎么说，怎么说……哎呀，这叫我怎么说？”老六苦恼地拍了拍脑袋，半天支吾不出什么来，看得家丁干着急。

“说啊！真急死我了。”家丁看着老六冥思苦想，急得都要站起来了，忽然远处飞来一颗石子，家丁眼疾手快地抓下，而老六什么都没察觉到，还在冥思苦想。家丁松一口气，往石子飞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。

“这个大奔，就不能沉住气吗？”

扔石子的人这会儿躲在码头最高的酒楼顶上，正是刚才的芸儿，也是乔装打扮后的紫云剑主莎丽。她旁边是打扮成小姐模样的蓝兔，这会儿轻轻拍了她一下。

“好了莎丽，我们要相信大奔，他一定可以的。”

莎丽摇摇头：“你当他是虹猫呢？大奔这家伙，性子急躁，有时候脑袋还转不过弯来，我怕他坏事。”

“没事的，况且如果真是虹猫的话，反倒不会有大奔的来的顺利。”

听到这话，莎丽又想起之前出主意时的场景了，和蓝兔对视，两个姑娘捂嘴轻笑起来。

“可不是嘛，虹大少爷。”

昨天虹猫提出要打听李家的消息，莎丽和蓝兔略一思索，便提出演一场好戏的主意，就刚刚她们在码头上演的那出，目的就是方便大奔和百姓套近乎打听李家的事。这小姐让蓝兔来演，莎丽自然就演小姐的书童，家丁却在剩下三个人中挑了好久。

首先排除了逗逗，不是说他扮出来不像，主要是他那个头气势不够，哪里是保护小姐出游的，看起来明明是小姐保护他。逗逗一听便不得她们，嚷嚷着说老拿我身高打趣，怎么不说达达？他年纪还比我大呢！惹得大伙儿一阵笑。

然后是虹猫，个头够了，气势足了，但是怎么扮都不像家丁，反倒像是谁家少爷胡闹，穿着家丁的衣服出来潇洒。逗逗见状去厨房掏了一碗锅底灰，抬手就要往虹猫脸上抹，说灰头土脸的看着就像了，虹猫哪肯乖乖站在原地让他抹，左躲右闪，逗逗抬着灰追，逼得虹猫一个轻功跃上房梁，说逗逗你这是嫉妒。

最后还是选上了大奔，虽然他扮出来也不怎么像，哪有家丁这么人高马大的？但是硬要说的话，这家丁强壮一点兼职个护卫也不是说不通，矮子里面拔将军，将就凑合。

蓝兔莎丽笑了一会儿，又把注意集中到大奔那边了，她们虽然听不见，但可以勉强读一下唇语，随便提醒大奔不要冲动坏事。

“这李家对我们缠云岛，既是福气，也是祸端，”老六从怀里摸出一杆烟斗，擦了擦，也不上烟丝点火，就那么干叼着，“几十年前他们来时，我还在娘胎里没出来，都是听我娘他们说的，那会岛上生活清贫，这镇子还是个村，开荒的地没几亩，村民靠着地里的几粒粮食和出海打渔勉强凑活。直到李家迁到岛上，带着大家开荒地，甚至弄起了商港，来卖岛上的特产，渐渐的，大家伙儿就富起来了，我出生那会儿，这就已经是缠云镇了。”

“这不挺好的吗？又怎么会说是祸端？”大奔忍不住插嘴。

“如果这李家真的只是官家，那就是天大的福气，可是他们偏偏有一半的根扎在江湖里。”老六说到这，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大奔不解：“江湖怎么了？”

“不是江湖的问题，是李家的问题，江湖出身，又想在官场做点什么，这是贪，迟早要出问题的。圣上一道旨意，还有谁救得了他们……”老六忽然说不下去了，摸出火柴点燃烟斗里仅剩的烟丝，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
“等等，大……大兄弟，你说清楚一点。”大奔没明白老六的意思，只觉得云里雾里。

“行了，别叫兄弟了，你起码得叫我一声叔，你这长得是有点急，但是眼神嫩的很。”老六没看出大奔表面的伪装，只是凭着经验看出大奔的年纪不大。

大奔被识破了一部分，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，嘿嘿笑道：“那……大叔，您刚才的意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？”

老六却摇摇头：“就这事儿，大伙都半清不楚的，怎么和你说清楚？你要是找的是个文人墨客还能给你理清楚，老汉我书都没见过，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和你理顺？官场上的东西，圣上的心思，咱们老百姓哪里懂？你当个乐呵听就行了，剩下的不打听最好，知道的多了活不长。裂云剑啊裂云剑……要是他们和七剑走一条道，这会儿就还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大侠英雄，又怎么会是怎么个下场？”

大奔听见他提到七剑，想说些什么，话到嘴边却又空空如也，心里有点乱糟糟的，说什么都不是。老六说完这番话也沉默了，叼着烟斗慢慢吸气，半响才吐出一阵轻飘飘的烟来，和他的话一样，几乎细不可闻。

“什么忌讳，说到底是问心有愧啊。”

烟还没飘远，过路的小孩追着卖糖人的商贩匆匆跑过，带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，散了烟。

（ps：最近有一点忙所以会咕咕一段时间，请大家见谅。）